回到位于省委家属大院的家,已经是凌晨一点。

这栋独栋小楼,在外人看来是权力的象征,是无数人奋斗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顶峰。

但对祁同伟而言,这里更像是一座华丽的囚笼,每一块砖石都刻着他曾经的屈辱,空气中弥漫着长达二十年的冰冷和窒息。

他轻轻转动钥匙,打开门,动作无声无息,如同一个不想惊扰主人的访客。

客厅里只留着一盏昏暗的壁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昂贵的欧式家具轮廓,却照不进这个家一丝一毫的暖意。

妻子梁璐正坐在沙发上,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袍,怀里抱着一个丝绒靠垫,双眼空洞地望着早已黑屏的电视。她显然是在等他,或者说,是在等一个可以宣泄积怨的由头。

前世,这样的场景上演了无数次。

每一次,他都会因为她的冷漠和质问而烦躁,或是沉默地直接上楼,或是爆发一场无声的冷战,将本就冰冷的婚姻关系,推向更深的寒渊。

他知道,她等待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一个可以刺伤他的机会。

但今晚,祁同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避。

他关上门,脱下外套,动作从容不迫。他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走到饮水机旁,听着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接了一杯温水。

梁璐听到了他的动静,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她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刻薄的、带着刺的话,就像一个准备迎敌的刺猬。她等着他上楼,等着他无视她,然后她就可以将这些刺狠狠地射出去。

然而,祁同伟的脚步声却向她走来。

他走到她面前,将那杯温度刚刚好的水,轻轻地放在她身前的茶几上。

玻璃杯底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么晚了,还没睡?”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不耐,也没有一丝虚伪的温情,只是一种陈述。

梁璐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诧异和戒备。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和回避,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正常的举动,让她准备好的一切攻击都失去了目标,让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你还知道回来?”她的语气依旧冰冷,但因为那份突如其来的愕然,少了几分惯有的尖刻。

她审视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熟悉的厌烦或是不屑,但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