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午后,阳光依旧带着灼人的热度,透过卡罗拉的车窗,在段雪玉略显疲惫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由陌生逐渐变得熟悉的街景,一颗在外漂泊月余的心,才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了地。
江海市一个月的交流学习,如同一场短暂而绚烂的梦,此刻,梦醒了,她回到了属于她的平湖市,回到了有刘天金在的现实。
至于回来的交通工具,她这次难得奢侈了一把,坐了一回飞机。
还记得在江海市定下归期后,她在电话里轻声对刘天金说:“天金哥,我订机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是刘天金带着笑意和些许讶异的声音:“哟,我们的小雪玉也学会享受了?好,坐飞机好,快,也安全。几点到?我去接你!” 他语气里的支持与喜悦,冲散了她心底那一点点因为“奢侈”而产生的不安。
是啊,她是农村出来的孩子,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也未必能挣出一张机票钱。第一次坐飞机,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交通工具的选择,更像是一种对过往的告别,一种向着更广阔天地迈出一步的象征。
那个清晨,她攥着登机牌,走过廊桥,踏入机舱的那一刻,心都快要跳出胸膛。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她像个充满好奇的孩子,仔细研究着安全带,抚摸着舷窗,看着机翼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当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抬头、冲上云霄,那种超重感让她紧张地攥紧了扶手,但紧接着,舷窗外的世界豁然开朗——房屋变成了小小的积木,田野成了绿色的棋盘,河流如同闪光的丝带,般蓬松洁白的云海在脚下铺展,蔚蓝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
她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澎湃。她多想把这一刻的震撼分享给身边的刘天金,可惜他不在。整个航程,她一直望着窗外,舍不得闭眼,空姐送来的午餐她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满心满眼都是这平生第一次见到的、来自高空的壮阔景象。
而在平湖市这一头,刘天金则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就开车到了机场。他算准了时间,却还是忍不住早早出发,仿佛早到一分钟,等待的焦灼就能减少一分。
国际到达厅里人流如织,他站在接机的人群最前面,伸长脖子,目光紧紧锁定着出口的方向。这一个多月,虽然每天都有电话和短信联系,但冰冷的文字和电波,又如何能替代真切的拥抱和凝视?
他反复看着手表,感觉每一分钟都过得格外缓慢。他想起段雪玉刚去江海时,他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觉得到处都空落落的,少了她的身影和笑声,连空气都变得冷清。
他觉得自己这个男友做得还不够好,应该给她更好的条件。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待,在他看来,根本微不足道,是他心甘情愿,也是他作为男友应尽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