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2月的昆明,春寒料峭。总督府门前的青石板路上,几辆黑色轿车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英国公使朱尔典透过车窗望着这座西南重镇,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整了整领结,那浆洗得硬挺的白色领口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就像大英帝国在远东越来越吃力的处境。
"该死的德国佬。"他在心里咒骂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真皮座椅。自从西南军在山东把倭国人的十八师团全歼,柏林那边的笑声简直要传到伦敦来了。
总督府会客厅里,龙骧正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摆弄着一支钢笔。“老蔡,你说这帮洋鬼子突然登门,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
蔡锷站在窗前,消瘦的身影被晨光拉得老长。他咳嗽了两声,军装下的肩膀显得格外单薄。"无非是来当说客的。"他转过身,眼睛里带着看透世事的疲惫,“德国人在欧洲把他们打得够呛,现在看我们在山东占了上风,怕我们彻底倒向同盟国。”
"放他娘的屁!"龙骧一巴掌拍在红木茶几上,震得茶碗叮当响,“老子打倭国人是为国收复失地,关他欧洲的屁事!”
蔡锷苦笑着摇头。窗外,卫兵跑步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整了整军装领口,低声道:“收着点脾气,今天这场合,得给唐总督长脸。”
会客厅的大门被推开时,朱尔典故意在门槛处顿了顿。他身后跟着法国公使康悌。最后进来的是美国公使芮恩施。
"诸位,久等了。"朱尔典的中文带着浓重的伦敦腔,他环视会客厅,目光在空着的主座上停留了一瞬,“唐总督...不在?”
龙骧粗声粗气地回道:"总督大人军务繁忙,今日由我和蔡将军全权代表。"他故意把"全权"二字咬得很重,看到朱尔典眼角抽动了一下,心里暗爽。
侍者端上茶水的间隙,康悌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先生们,山东的局势已经引起国际社会严重关切。"他的中文比朱尔典差得多,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法兰西共和国认为,西南的舰队必须停止向倭国本土活动,山东问题必须接受国际调停。”
龙骧的茶杯重重地磕在碟子上。"调停?"他冷笑一声,“倭国人强占青岛时,怎么不见诸位这么热心?”
朱尔典清了清嗓子,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龙先生,大英帝国一直致力于维护远东和平。"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但如果某些势力执意破坏现状,我们不得不重新考虑与西南的贸易关系。”
这话像块冰坨子砸进会客厅。蔡锷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他能感觉到龙骧的呼吸变得粗重。
"公使先生这是在威胁?"蔡锷的声音很轻,却像把刀子。
芮恩施适时地插了进来,美国人圆滑的腔调冲淡了火药味:"各位,合众国一贯主张门户开放政策。"他摊开双手,做出一副诚恳模样,“我们只希望东亚局势稳定,这对所有人的商业利益都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