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糊糊很快温了。
“来,二娃,趁温乎,快喝。”
夏鱼娘小心翼翼地把多半碗的糊糊端到炕沿。
张潇一撑起虚软的身体,细麻杆的手臂接过,凑近一看,呆住了。
说是糊糊,实则就是清汤水飘着的几片野菜叶子,煮得稀烂发绿,散发一股混合着土腥、草涩和焦糊的怪味,碗底还沉着几粒不知道是啥的颗粒物。
这玩意儿,放在她上辈子,连猪都不吃!
“呕……”
生理性的恶心感涌上来,张潇一干呕了一下,胃里空空如也,只挤出点酸水。
夏鱼娘紧张地看着她:“二娃?快喝,喝了就有力气了。”
感受到胃里饥饿感疯狂咆哮。
张潇一闭上眼,以一种英勇就义的气势,咕咚几口灌了下去,温热液体滑入胃袋,激得胃壁一暖,嘴里残留的怪味却让她一阵阵反胃。
“呕。”她强压下翻涌。
“咋样?好点没?”夏鱼娘紧张地盯着她。
好点?张潇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胃里的空虚感非但没消,反而被这点温热勾起了更猛烈的饥饿。
“娘,还……”
也顾不上难喝,刚想问还有没,原主的记忆突然闪现,因存粮不多,每日只靠着这点糊糊吊命,一顿只得一碗,倘若她还要的话,夏鱼娘那份就没了。
“咋了,二娃?”夏鱼娘抬起头,看向张潇一,浑浊的眼里满是关心。
张潇一望着她疲惫的面容,话临近嘴边,改了口。
“没啥,额就是想说额好点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听到这句话,夏鱼娘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喜色。
她接过碗,走到灶台边,拿起水瓢,舀了点水,倒进刚才熬糊糊的陶锅里,用勺子仔仔细细地把锅壁上残留的渣滓刮下来,和水搅合搅合。
然后,就着锅沿吸溜吸溜地喝起了这涮锅水,喝得很仔细,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
张潇一坐在炕上,从门口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胃里的热糊糊似乎更加滚烫,烫得她心口发慌。
难受、不忍,还有对这个操蛋世道的愤怒!
连口正经饭都吃不上,这世道活得太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