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入清河眼界开 药铺学徒寄人篱

他的活计,从每日天不亮开始:

打扫店铺内外,擦拭柜台药柜,倾倒夜壶痰盂;

在后院劈柴、担水,保证水缸常满,柴火充足;

蹲在闷热的灶房角落,守着药炉子看火,用比他胳膊还粗的铜药杵,在沉重的石臼里吭哧吭哧地捣药,常常累得手臂酸痛抬不起来;

跟着福顺或别的伙计跑腿送药,穿街走巷,无论刮风下雨;

客人多时,还要手脚麻利地帮着抓药、捆扎药包……

潘玉瑛对这个“白吃饭”的表弟,从未有过好脸色。动辄挑刺:

“扫个地都扫不干净!眼睛长头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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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怎么有股子腥味?定是偷懒没打干净的井水!重打去!”

“捣个药磨磨蹭蹭!没吃饭吗?还是存心偷懒?”

“送个药去了半天!死在外面了?”

刻薄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鞭子,抽打在西门庆的心上。他只能低头默默忍受,将所有的愤怒和屈辱,都化为手中更用力的药杵,或是脚下更快的步伐。只有在夜深人静,蜷缩在那间堆满杂物、散发着霉味的狭小耳房里,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摩挲着怀中那枚忠伯留下的、带着体温的玉坠时,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才会翻涌起冰冷的恨意和不甘。

药铺的伙计们,也多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儿。见他是个无依无靠、被表嫂嫌弃的穷亲戚,又是个半大孩子,便也时常指使他干最脏最累的活。福顺虽不似潘玉瑛那般刻薄,但也对他爱答不理,呼来喝去。

只有表兄欧阳东,偶尔会过问几句,叮嘱他添衣吃饭,教他认几种常见的草药。但欧阳东似乎颇为惧内,在潘玉瑛面前总是唯唯诺诺。每当潘玉瑛对西门庆恶语相向时,欧阳东多是皱皱眉,叹口气,却很少出言制止。

繁华的清河县,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展现着西门庆从未见过的热闹与富庶。然而,这一切的繁华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这繁华画卷角落里,一个寄人篱下、饱尝白眼、日夜劳碌的卑微学徒。那枚紧贴胸口的玉坠,和深埋心底的冰冷仇恨,是支撑他在这冰冷现实中活下去的唯一力量。他像一颗被踩入污泥的种子,在屈辱与黑暗中,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破土而出、攀爬向上的那一天。

正是:

繁华过眼皆烟云,寄人篱下苦自吞。

捣药声中藏恨意,白眼如刀刻骨深。

欲知西门庆在这“保和堂”中还将遭遇何等屈辱,那刻骨的恨意又将如何生长?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