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劳动大驾亲迎,下官愧不敢当!”赵不立慌忙还礼,姿态放得极低,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连腰都弯了几分,“些许微物,已安全运抵,幸不辱命!幸不辱命!”他侧身一指身后的官船。
“赵大人办事,梁大人自是放心的。”周福微微颔首,目光掠过船上的封条,算是验看过。他随即转向西门庆等人,语气平淡:“押运的弟兄们也辛苦了。梁大人有令,货物由府兵接管入库。诸位一路劳顿,且随我来,府中已备下歇脚之处及薄酒洗尘。”话语虽客气,但那居高临下的疏离感却清晰可辨。
西门庆心头一凛。这周管家看似和气,眼神却锐利如刀,显然是个极难缠的角色。他不敢怠慢,忙垂首躬身:“谢周管家!谢梁大人恩典!”应伯爵等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
生辰纲自有梁府军兵小心搬运。赵不立带着西门庆及几个贴身亲随,跟着周福,离开喧嚣码头,坐上早已备好的青布小轿。轿帘放下,隔绝了外界的繁华。轿子穿街过巷,西门庆透过轿帘缝隙,只见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行人衣着光鲜,车马轿舆络绎不绝,一派帝都门户的富贵气象。相比之下,清河县城直如乡下小镇。
行了约莫一炷香功夫,轿子停下。周福的声音在外响起:“赵大人,西门官人,梁府到了,请下轿。”
西门庆深吸一口气,掀开轿帘。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仍让他心头巨震,呼吸为之一窒!
好一座威严肃穆的府邸!
但见:
朱漆大门高逾丈,兽面衔环耀日光。
青石台阶九级整,白玉狮子踞两旁。
门楣高悬御赐匾,“敕造梁府”字金黄。
院墙森森如城堞,琉璃碧瓦映穹苍。
门房小厮十数人,垂手肃立气昂昂。
往来车马皆华贵,仆役如云步匆忙。
一股无形的、厚重的威压,混合着权力的森冷与奢华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西门庆只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仿佛自己渺小如尘埃,随时会被这巍峨府邸吞噬。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驱散那瞬间的眩晕与自卑。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赵不立,只见这位在清河县威风八面的县尉大人,此刻亦是面色紧绷,喉结滚动,额角竟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也被这煊赫门庭震慑得不轻。
“赵大人,西门官人,请随我来。”周福的声音将二人从震撼中唤醒。他当先引路,踏上那光可鉴人的九级白玉台阶。西门庆紧随赵不立之后,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仿佛脚下不是青石,而是烧红的烙铁。他数着台阶:一、二、三… 心中默念:这便是权力的阶梯!这便是他西门庆日后要攀登、甚至要践踏的地方!
穿过高耸的门楼,眼前豁然开朗。迎面一座巨大的青石影壁,上刻云海仙山,气势磅礴。绕过影壁,便是广阔的前庭。庭院深深,青砖墁地,一尘不染。两旁抄手游廊,朱漆廊柱,雕梁画栋。庭院中奇石嶙峋,古木参天,更有名贵花木点缀其间,香气袭人。往来仆役丫鬟,皆身着统一服色,低眉顺眼,步履轻捷,行走间竟无半点声息,规矩森严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