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闻大比

“少宗,大比提前了,您……对此可有何高见?我等该如何准备?”侍立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赵阔,脸上难掩兴奋与期待,小心翼翼地凑近,身体微微前倾,恭敬地低声问道。在他心中,以凌云那惊世骇俗、冠绝同代的天赋,大比魁首早已是其囊中之物,探手可取。

凌云懒散地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随意,却恰好能让周围一圈竖着耳朵、时刻关注他动向的核心弟子们听得真切:“高见?呵,有什么可高见的?”

他随意地舒展了一下筋骨,骨节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声,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在评价一场拙劣的表演:“这种年年走个过场的把戏,谁心里不明镜似的?劳师动众,装模作样。那冠军之位,早就内定好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还装腔作势个什么劲儿?不过是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点虚假的希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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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定?”赵阔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讨好的笑容,连连点头,“少宗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属下愚钝,一时未能领会。这魁首之位,除了您这位天选之人,还有谁敢觊觎?还有谁配得上?自然是您囊中之物,板上钉钉,毫无悬念!其他人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罢了。”

“那是自然。”凌云傲然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理所当然的得意,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穿着锦袍的核心弟子,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放眼青云,舍我其谁?那些碌碌无为的底层草芥,再怎么蹦跶挣扎,耗尽毕生心血,最终也不过是点缀我这轮皓月的点点萤火罢了。光芒?呵,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轻蔑,清晰地传入周围核心弟子的耳中,让其中几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又敢怒不敢言。

他的声音虽未刻意拔高,但在全场因掌门训示而肃穆沉寂的氛围下,加上周围弟子屏息凝神的刻意倾听,这番狂妄至极、视宗门大比如无物的言论,便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迅速扩散的涟漪,悄然传到了前排长老和首座们的耳中。

站在前排的几位核心长老,包括几位峰主,如烈火峰的烈阳真人、寒玉峰的冰魄仙子等,闻听此言,脸色瞬间阴沉如铁,如同罩上了一层严霜。烈阳真人火爆脾气,浓眉倒竖,眼中怒火隐现;冰魄仙子面若寒霜,周身气息都冷了几分。他们身后的亲传弟子们,也感受到了师尊的怒意,纷纷看向凌云的方向。

陈默长老眉头深锁,拧成了一个“川”字,眼中压抑着熊熊怒焰,宽大的袍袖下,拳头已然紧握。这凌云,简直狂妄得目无尊长,视宗门法度为无物!宗门大比,凝聚了多少代弟子的心血与期望,是检验宗门根基、选拔未来栋梁的神圣仪式,在他口中竟成了“把戏”?还说什么“冠军内定”?这不仅是对所有刻苦修炼弟子的莫大羞辱,更是对宗门千年传承下来的规矩与精神的公然践踏!

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侧目,投向凌云的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深沉的忧虑。他们心中叹息,此子天赋虽高,但心性如此不堪,若掌未来权柄,恐非宗门之福。

而高台主位上的玄阳子,自然也将这一切尽收耳底。他端坐如钟,紫袍无风自动,脸上依旧保持着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一尊完美的玉雕。但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在宽大袍袖的遮掩下,于无人可见处骤然攥紧!指节因巨大的力量而绷得发白,微微颤抖着,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那深邃如渊的目光落在凌云身上,复杂难言——有震怒;有失望;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让他这位元婴大能都感到了一丝心力交瘁。

从资质复测那日石破天惊的九品灵根,到三日入门、打破青云千年记录的惊才绝艳,他曾对这个弟子寄予了何等厚重的期望?视其为中兴宗门的希望!为此,他一次次容忍其骄纵,一次次原谅其过失,甚至不惜打破宗门陈规,动用掌门特权,为他倾斜资源,压制非议,为的就是让这块千年难遇的天才,能够顺利雕琢成型,最终成长为他日支撑起青云宗这座擎天巨柱的栋梁!

可结果呢?

刻骨的骄纵,入髓的傲慢,视同门如草芥的轻蔑,对宗门法度的极端漠视……如今,连这凝聚了宗门无数心血、象征着传承与未来的大比盛事,在他口中都变得如此不堪的“内定”闹剧,将其他弟子数载寒暑、甚至数十年如一日的艰辛付出视若无物,贬低得一文不值!

这样的人……真的能肩负起青云宗的未来吗?真的能在风雨飘摇中护佑这一方道统吗?

玄阳子心中,这个冰冷而尖锐的疑问,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如此不容回避地浮现出来,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道心。

他想起了那被随意糟蹋、价值连城的千年雪莲宴,雪莲精华被用来戏耍而非修行;想起了藏经阁内那场因他强取豪夺高阶功法而引发的令人心寒的闹剧,数名弟子受伤,规矩荡然无存;想起了因他一言不合、被其霸道废去修为、前途尽毁的内门弟子周明那绝望的眼神;更想起了此刻广场上,那无数双正闪烁着对大道渴望、对机遇珍视、燃烧着不屈斗志、却被他轻飘飘一句“草芥”、“萤火”便彻底否定了全部努力与价值、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的眼睛……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纵有通天修为,面对这等顽劣心性,竟也感到束手无策?难道自己倾注心血,竟培养出如此一个祸胎?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然而,身为掌门,执掌一宗权柄,他终究没有当场发作。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翻腾的怒涛、失望与疲惫强行压下,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如同什么都没发生,目光平静地转向陈默,示意其继续。

陈默长老强压下怒火,声音略显生硬地开始详尽讲解此次大比的规则流程:报名方式、比试轮次、抽签规则、胜负判定、禁止事项……条分缕析,力求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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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的气氛依旧被热烈的讨论和紧张的盘算所笼罩,弟子们围绕着大比的细节,憧憬着那诱人的奖励,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没有人察觉到高台之上,掌门那瞬间眼神的剧变,更无人意识到,凌云那句轻狂傲慢、视众生如无物的话语,已在玄阳子坚如磐石、守护宗门百年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足以致命的裂痕,埋下了一颗足以引发滔天风暴的种子。

待大比规则详尽宣布完毕,玄阳子再次起身。他环视全场,声音恢复了沉稳,却少了几分温度,只简短地说了几句勉励之言,诸如“勤勉修行”、“公平竞争”、“为峰争光”等,便宣布散场。

弟子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去。空气中弥漫着跃跃欲试的气息,关于大比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无数只蜜蜂在嗡鸣。各峰弟子迅速汇聚,在各自师兄师姐或峰内执事的带领下,涌向广场四周通往各峰的山道,很快,巨大的广场便显得空旷了许多。

凌云也意兴阑珊地转过身,在一众以赵阔为首的簇拥下,懒洋洋地迈开步子,准备离开。那副神态,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拂过他耳畔的一缕无关紧要的微风,与他这位高高在上的少宗毫无干系。他甚至对身边一个因兴奋而多嘴的跟班嗤笑了一声。

高台上,玄阳子凝望着他渐行渐远、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刺眼的背影,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犹豫、最后一点作为师尊的温情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掌门人的决绝。他心中那杆衡量宗门利益与个人情感的天平,终于彻底倾斜。

他侧首,对身旁侍立、同样面色凝重的陈默长老低声道,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陈长老,随我来紫霞殿。立刻。”

紫霞殿,位于宗主峰深处,是掌门玄阳子日常静修与处理宗门核心事务之所。殿内空旷高阔,地面铺着温润的寒玉,行走其上,足音几不可闻。殿顶镶嵌着星辰石,散发出柔和清冷的微光。此刻,殿内檀香袅袅,来自千年紫檀木心制成的线香,散发出宁心静神的独特香气。然而,这香气却无法驱散殿内沉重的氛围。殿内静谧得能听到香灰从金猊香炉中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更添几分肃穆。

玄阳子端坐于书案之后,面前摊开着那份墨迹犹新、刚刚由数位长老共同拟定、还散发着淡淡灵墨气息的宗门大比章程。他目光沉凝,久久未曾言语,仿佛在凝视着章程,又仿佛穿透了纸张,望向了不可知的未来。殿内只余下香炉中青烟缭绕上升,盘旋,最终消散于殿顶的微光之中。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默长老垂手侍立在一丈之外,腰背挺直如松,心中虽有万千思绪如惊涛骇浪般翻涌——关于凌云的狂妄、掌门的震怒、大比的变数、宗门的未来……但他深知此刻绝非多言之机,只能强行按捺,眼观鼻,鼻观心,静待掌门示下。 殿内的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