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拳术初萌

“砰!”

“再来!”

“砰!”

……

一声声沉闷而执着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河岸边单调地回荡,如同战鼓,敲击着黄昏。

日头渐渐升高,变得毒辣起来,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将凌云裸露的皮肤晒得黝黑发亮,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脊背不断涌出。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脖颈滚落,滴落在身下被晒得滚烫的鹅卵石上,发出“嗤”的轻响,瞬间便化作一缕白汽蒸发殆尽。

他的拳头,早已红肿不堪,指关节破皮、渗血,在反复的撞击下,伤口与石头摩擦,带来火辣辣的灼烧感。每一次挥拳,都像是在撕裂刚刚结痂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深入骨髓的痛楚。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个在烈日下疯狂挥拳砸石的年轻人,无不惊愕侧目,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小伙子是疯了吗?好端端的用拳头砸石头?”

“怕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想不开吧?”

“啧啧,快看他的手,都破皮流血了,看着都疼……”

这些议论声,如同微风拂过水面,没有在凌云心中留下丝毫痕迹。

他的耳朵仿佛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噪音。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块冰冷、坚硬、仿佛永恒不变的青石靶子,以及自己那只仿佛不知疲倦、一次次破空挥出的、伤痕累累的拳头。

疼痛,在无数次重复的冲击下,似乎变得有些麻木了。

但他的精神却异常集中。脑海里,石磊出拳时那简洁、高效、充满爆炸性力量的动作画面,被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拆解、重组。他不断在疼痛的间隙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发力的角度、力量的传导路径……

渐渐地,一种模糊的明悟在他心中升起。他忽然发现,石磊的拳法,绝非他过去所鄙夷的那般“粗鄙”。

那看似简单直接的一拳,实则蕴含着极为精妙的发力技巧——它并非单纯依靠手臂的蛮力,而是将脚掌抓地之力、腿部蹬踏之力、腰部拧转之力、背部推送之力,通过某种独特的、千锤百炼的协调方式,层层叠加,最终汇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由拳锋悍然爆发!

这是一种将全身力量瞬间凝聚于一点、爆发于一点的至高技巧。

一种……他过去身为天之骄子时,从未正眼瞧过、属于脚踏实地“凡人”的、朴实而伟大的智慧。

他开始笨拙地尝试着模仿这种感觉。

力量从脚掌深深踏入大地开始发起,通过腿部肌肉的猛烈收缩绷紧,将力量向上传递;抵达腰部时,核心肌群骤然发力扭转,如同拧紧的发条;再通过背阔肌的伸展推送,带动肩膀;最后,这股经过层层传导、不断加速的力量洪流,才通过绷紧如铁的手臂,毫无保留地灌注到紧握鹅卵石的拳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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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

两次。

三次。

……

他的动作,依旧显得笨拙而僵硬,充满了新手的生涩。

但每一次挥拳,似乎都比上一次,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协调性,多了一分力量传导的顺畅感。

拳头与石头碰撞发出的闷响,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不再那么空洞,而是变得更加沉闷、更加厚实,仿佛蕴含着更强的冲击力。

夕阳终于沉入远山,将漫天云霞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也将凌云在河滩上孤独挥拳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布满鹅卵石的河岸上。

他终于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因为双臂已经酸痛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块,再也无法抬起。那只饱经摧残的右手,更是肿得像个发酵的馒头,皮肤被撑得发亮,破口处渗出的血丝已经凝固成暗红色,连最基本的弯曲握拳都做不到。

他颓然地瘫坐在冰冷的河岸边,喘息粗重如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那双红肿不堪、刺痛难忍的手,小心翼翼地浸入微凉流动的河水中。

刺骨的凉意瞬间包裹了灼热疼痛的伤处,带来一丝短暂的、令人战栗的舒缓,却无法驱散全身肌肉那深入骨髓的酸软与疲惫。

凌云低头,看着浸泡在河水中、依旧红肿的拳头,又抬眼望向岸边那些在暮色中依旧沉默而坚硬的鹅卵石。忽然,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

很淡,却无比真实。

他没有砸碎任何一块石头。

甚至,连一块最小的石子都没有成功击破。

但他心中无比清楚,自己已经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一步……与过去那个骄傲自负、眼高于顶的凌云,彻底割裂、分道扬镳的第一步!

过去的他,对炼体之术嗤之以鼻,认为那是舍本逐末的愚行,是只有没有天赋的庸人才会选择的道路。

他坚信灵力至上,坚信天赋灵根决定一切,坚信技巧可以凌驾于力量之上。

可现在,他却心甘情愿地、近乎自虐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用这只曾经只用来捏诀御剑的手,紧握着坚硬的石头,一遍又一遍,狠狠砸向另一块更加坚硬的石头,去主动承受痛苦,去锤炼这具他曾经完全忽视、视为累赘的凡胎肉体!

这不仅仅是在练习一套拳法。

这更是一场对心性的残酷磨砺!

是他在用最直接、最痛苦的方式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一蹴而就的捷径可走,没有什么天赋可以永远依赖。

想要重新获得力量,想要在这残酷的世道中挺直脊梁站起来,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尊严和荣耀,就必须付出实打实的、带着血与汗的代价,承受这锥心刺骨的痛苦!

夜幕如墨,悄然笼罩四野,点点星光开始在天幕上闪烁。

凌云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挪地回到了那间栖身的破败庙宇。

强撑着精神,他按照卖花女曾经教他的方法,在庙宇周围昏暗的角落里,摸索着采集了一些具有消肿止痛功效的常见草药。就着微弱的月光,将草药放在石臼中仔细捣碎,挤出深绿色的汁液,小心地敷在自己红肿破皮的拳头上。那清凉的药汁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是微微的麻痒。他用找来的、相对干净的布条,一圈一圈,仔细地将伤处包裹好。

做完这一切,他强忍着手臂的酸痛,盘膝坐在冰冷的蒲团上,开始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吐纳。

丹田之中,那一缕灵气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曳不定。

然而,此刻凌云的心境,却如同庙外深沉的夜空,前所未有的平静、澄澈。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焦躁地渴望着灵气如江河般奔涌;不再因为进展缓慢而焦虑不安,患得患失。

他开始真正地沉浸其中,享受这个缓慢积累、水到渠成的过程。

无论是丹田内那一丝一丝增长的灵气,还是拳头上那一点一滴磨砺出的力量与技巧。

日子,便在这枯燥的重复与身体的痛楚中,一天天悄然流逝。

每天清晨,天边刚泛起一丝朦胧的鱼肚白,晨露还沉重地压在草叶上,凌云的身影便已准时出现在寂静的河岸边。

清理渠沟的活计,他依旧在做,这是他目前赖以生存的根本。但他会竭尽全力地压缩休息时间,挤出每一个可能的间隙,用来练习那套已然刻入骨髓的拳法。

他依旧在模仿石磊的《碎石拳》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