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涵抬头看他,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是质疑,而是全然的信任与支持。那眼神仿佛在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站在你这边。
这信任沉重而滚烫。
宋墨涵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她看向阿依莎:“怎么用?”
“用温水化开一点,喂下去。阿嬷说,情况越急,用量越要谨慎,先试一点点。”阿依莎急忙说。
“好。”宋墨涵不再犹豫,立刻让秦雨薇取来少量温水,谨慎地取了极少量粉末溶入水中。她亲自尝了一点点药液,舌尖传来强烈的苦涩感,但片刻后并无其他异常反应。
“帮我扶起他。”她对顾锦城说。
顾锦城立刻上前,用那双握惯了钢枪的大手,极其轻柔却稳固地托起王小军无力的身体。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瓷器。
宋墨涵则用小勺,一点点、极其耐心地将药液喂进孩子紧闭的牙关。她的动作轻柔而稳定,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她和这个生命垂危的孩子。
顾锦城就那样半跪在地上,稳稳地托着孩子,目光却始终落在宋墨涵的侧脸上。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粘在白皙的皮肤上,她的嘴唇因紧张而微微抿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专注救人的模样,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美得惊心动魄,也坚强得让人心疼。
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混杂的气息,能感受到她因为极度专注而微微紧绷的身体。这一刻,什么战争,什么任务,仿佛都远去。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个正在与死神争夺生命的女医生,和她手下那个脆弱的小生命。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如同地下涌动的炽热岩浆,在他冷硬的心房中冲撞。他想替她拂去额角的汗珠,想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不必独自承担如此重压。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样支撑着她,用他全部的力量和信任。
喂完药,宋墨涵再次检查王小军的体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年。哨所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十几分钟,王小军原本急促的呼吸似乎……略微平缓了一些?额头的温度,好像也不再那么滚烫骇人。
宋墨涵再次检查他的瞳孔,对光反应似乎敏锐了一点点!
“有效果!”秦雨薇第一个低呼出声,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宋墨涵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庆幸席卷了她。她抬起头,正好撞进顾锦城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翻涌着如释重负,以及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深沉而炽热的情感。
他没有说话,但托着孩子的手臂肌肉,不易察觉地收得更紧了一些,仿佛也借此动作,确认了她的存在,确认了这一刻失而复得的希望。
在生死考验的熔炉中,在药品匮乏的绝境里,一份来自陌生人的古老草药,一个医生破釜沉舟的决断,一个军人无声却坚实的支撑,共同完成了一次生命的接力。
石缝中的藤蔓,在风雨洗礼和绝望黑暗中,非但没有枯萎,反而缠绕得更紧,根系扎得更深,悄然绽放出属于生命的、脆弱却顽强的花苞。那无声的誓言,在心跳的共振中,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