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清晰,只是一种直觉,或者说,是意识碎片里留下的‘触感’。”顾锦城放下手,目光重新投向纯白色的天花板,仿佛能穿透阻隔,看到那片吞噬一切的意识深渊,“在核心区域,当那股能量流强行灌入的时候,我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混乱庞杂的信息碎片冲击,更像是一种……带有明确指向性的‘标记’过程。它似乎在扫描、在确认、在绑定什么。‘共鸣’这个词,很准确。现在,这种感觉并未完全消失,只是从之前的狂暴洪流,变成了潜藏在意识深处的低吟,像……背景噪音,但又无法完全忽略。”
他的冷静分析让宋墨涵心头稍定,至少这表明他的逻辑思维和认知能力并未受到直接影响。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如寒冰般的忧虑。一个具有活性的、与未知远古遗迹紧密相连的烙印,其潜在风险远超想象——意识侵蚀、精神控制、人格覆盖、不可预测的能量反噬,甚至可能被遗迹背后的存在(如果有的话)远程操控或直接引爆,成为一个行走的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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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你的风险等级需要立即重新评估,提升至最高。”宋墨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这是她作为主治医师和基地高级科研负责人的身份在说话,“在彻底弄清楚这个‘活性节点’的真正含义、作用机制以及可控性之前,你不仅不能参与任何高强度任务,甚至需要进入更高级别的隔离观察程序,接受全天候神经活动与能量波动监测。至于军婚申请……”她顿了顿,试图找到最委婉的措辞,“在当前情况下,审批流程可能会被无限期搁置,这是出于对你,也是对墨涵负责的考虑。”
“军婚申请必须提交。”顾锦城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他侧过头,深邃的眼眸牢牢锁定她,之前的虚弱被一种更为坚韧、甚至偏执的东西取代,“正因为风险未知,前路莫测,我才更要这么做,立刻,马上。”
他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体,牵扯到多处隐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依旧固执地调整姿势,让自己更能正对着她:“墨涵,我不是在冲动之下做出这个决定。恰恰相反,是在意识最混乱、最接近消亡的那一刻,这个念头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在那片无尽的虚无和狂暴的能量风暴里,你的声音,你呼唤我名字的声音,是唯一能穿透混乱、锚定我存在坐标的光。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能侥幸回去,我绝不能留下任何遗憾。这份感情,这份承诺,我要它名正言顺,受规则和誓言保护,无论是在这基地之内,还是在任何可能到来的、我们无法想象的风暴面前。”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带着千钧之力,一字一句,沉重而清晰地敲打在宋墨涵的心上。她瞬间读懂了他未尽之言。在极端环境、尤其是涉及最高机密和未知风险的危机中,一份被军事条例和基地法规认可的关系,不仅仅是情感的归宿与浪漫的誓言,更是一种责任的捆绑,一种身份的确认。这意味着,在未来可能出现的、最坏的情况下,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以“配偶”和“直接责任人”的身份介入他的治疗、掌握他的情况、甚至在某些极端时刻代为决策,拥有法律与伦理上的绝对正当性。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为她铺平道路,赋予她在未来漩涡中守护他的最强权限。
“可是……”宋墨涵还想说什么,关于这背后无法预估的个人风险,关于可能将她一同拖入未知深渊的不确定性,关于理性告诉她的“最优解”。
“没有可是。”顾锦城的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他甚至试图牵动嘴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却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扭曲,“宋医生,你刚才对我下了‘命令’,要我无论如何,完好无损地活下去。现在,这是我给你的回应,也是我为自己设定的、必须完成的‘任务’之一。活下去,并且,”他目光灼灼,“和你一起。”
隔离室内再次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清冷的气息,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情感、担忧、决心与意志的交锋。宋墨涵看着他苍白却执拗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如同磐石般不容动摇的决意,心中最后一丝试图用纯粹理性压过情感的挣扎,终于在这份沉重而真挚的托付面前,缓缓消散。
她垂下眼睫,轻轻吸了一口气,再抬起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的温柔与并肩而立的坚定。她伸出手,没有去碰触他还在监测生命体征的身体,而是放在了控制病床角度和支撑的智能面板上,进行细微的调整,让他能躺得更舒适一些,是一个医生对病人的关怀,更是一个伴侣无声的承诺。
“好。”她只回了一个字。
这一个字,却重若千钧,包含了应允,包含了理解,更包含了与他共同面对一切未知风险、不离不弃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