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还带着夜的凉意,城郊公路边的枯草被吹得伏倒一片。一辆三轮摩托停在路边,油箱上贴着"赵氏修车"四个红字,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赵天虎站在监狱外的小坡上,手里拎着个空布包,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佝偻的身影上。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袄,脚边放着个斑驳的绿色铁皮工具箱,没说话,只是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赵天虎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工具箱递到他手上时,金属外壳冰得刺手。他低头一看,箱子边角有几道新补的焊痕,锁扣换了新的,把手缠了层胶布——显然是被人仔细修整过。
"爸。"他嗓子有点干,"你怎么来了?"
赵父没看他,转身就走。"走不走?再磨蹭天都黑了。"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公路往前。赵天虎背着包,一手提着工具箱,脚步有些不稳。三年没碰过这么重的东西,肩膀发酸,可他又舍不得放下。这箱子是他小时候用过的,那时候父亲还在厂里当小老板,他总爱蹲在车间角落看工人换轮胎、调化油器,偶尔偷偷拆个零件装回去,还能蒙混过关。
"你还记得你八岁那年,把咱家第一辆摩托车给拆了?"赵父忽然开口。
赵天虎一愣,"您不是说要揍我吗?"
"揍是揍了,可你装回去的时候,发动机居然能点着火。"赵父语气平淡,"我当时就知道,你这双手不是用来打架的。"
赵天虎没吭声,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们走到三轮摩托旁,赵父掏出钥匙扔给他。"明天开张,今晚得把铺面收拾出来。"
"等等。"赵天虎抓住他袖子,"厂子?什么厂子?我刚出来,还没想好......"
"想什么?"赵父打断他,"你以为现在还能回学校当校霸?还是想去哪儿混日子?"
这话戳到了痛处。赵天虎松开手,声音低下去:"我知道我错了。"
"错不错不重要。"赵父盯着他,"重要的是你现在能干什么。你打人的时候挺厉害,现在谁怕你?没人怕你了。但你要是能把一辆趴窝的车修好,让人重新上路,那才是真本事。"
赵天虎咬了咬牙,没反驳。
赵父从摩托后座搬下一块木板,上面刷着崭新的招牌:赵氏修车·专业汽修保养。字是手写的,墨迹还没干透,像是刚做好就急着挂上来。
"租了个四十平的门面,在汽配街最东头。"赵父说,"地段偏点,便宜。水电都通了,货架也摆好了。就是设备还得慢慢添。"
赵天虎看着那块招牌,忽然问:"为什么还要用'赵氏'?"
赵父看了他一眼,"因为姓赵的人还得吃饭,还得抬头走路。你不配用这个名字,我也配不上。但我们得试试看,能不能让它以后不那么丢人。"
这话让赵天虎眼眶发热。他扭过头去,假装检查工具箱有没有锁好。
夜里十点多,他们到了汽配街。门面在一排老旧店铺中间,卷帘门锈迹斑斑,门口堆着些废弃轮胎。赵父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空气中飘着灰尘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灯在左边墙上。"赵父说着,摸出打火机点了下。
火光一闪,照亮了一角地面:扳手、套筒、千斤顶散落一地,墙边立着两个铁架,上面摆着几瓶润滑油和备用零件。屋子不大,但东西齐全,看得出是按标准汽修铺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