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污染源头的具体方位作为“锚点”,“长腿”这个“活体坐标”的指向性反而更加明确。队伍在“长腿”极其微弱的、如同指南针般的身体偏转指引下,沿着黑泥沼边缘复杂的水道和腐烂的浮岛,艰难地跋涉着。
越靠近水泽部落的聚居地,景象越发触目惊心。
曾经水道纵横、水草丰美的沼泽湿地,如今死气沉沉。浑浊发黑的水体几乎停止了流动,水面上覆盖着厚厚的、五彩斑斓的油污浮沫和腐烂的植物残骸,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扭曲枯死的树木如同巨大的黑色墓碑,矗立在污浊的水中。岸边,曾经茂盛的芦苇丛和水烛草大片大片地枯萎、倒伏,叶片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焦黄色或死黑色,如同被烈火焚烧过,又像是被无形的毒液浸透。
看不到任何活物。没有水鸟的鸣叫,没有鱼儿的跃动,甚至连蚊虫的嗡嗡声都稀少了许多,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的甜腥腐臭,混合着浓烈的沼气,吸一口都感觉肺部在灼烧。
小主,
“这这就是‘长腿’他们的家?”阿果紧紧抓着林夏的衣角,小脸写满了惊恐和难过,大眼睛看着岸边那些枯死的芦苇,“草都死光了水好臭好臭比循环中心以前的‘神之粑粑’坑还臭一百倍!”
石锤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身为黑森林最强大的部落首领之一,他见过兽潮肆虐,见过天灾横行,但眼前这种万物凋零、生机断绝的末日景象,依旧让他感到一阵阵寒意。这“熵寂黑水”的污染,比最凶残的猛兽还要可怕万倍!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由几座巨大腐朽浮岛连接而成的区域,队伍抵达了水泽部落的聚居地。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部落的“房屋”,是由巨大的、中空的朽木、坚韧的水草和厚厚的淤泥垒砌而成的半水上半陆地的窝棚,杂乱地分布在浮岛和水道边缘。此刻,大部分的窝棚都坍塌了,或者呈现出一种被强酸腐蚀过的、不自然的扭曲和溃烂状态。窝棚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黑色棉絮般的诡异菌丝,菌丝还在微微蠕动。
水道上,看不到水泽部落标志性的、用整根浮木掏空制成的独木舟,只有几艘半沉没在污水中、船体布满黑色霉斑和孔洞的残骸。
部落的中心,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广场”——其实是一片被踩实的烂泥地。广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用黑色岩石粗略垒砌的蓄水池。这显然曾经是部落最重要的水源地。然而此刻,这个蓄水池,却成了死亡的象征!
池水黑如墨汁,粘稠得仿佛化不开的沥青,水面上翻滚着浓密的、五彩斑斓的油污泡沫,散发出比周围强烈百倍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甜腥恶臭!池壁的岩石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绿色的滑腻苔藓,苔藓上同样布满了蠕动的黑色菌丝。
最令人心碎的是蓄水池的周边。
曾经环绕水池生长的、生命力最为旺盛的水生植物——肥大的水莲、挺拔的香蒲、翠绿的浮萍此刻全部枯萎凋零!靠近水池的植物,如同被泼了浓硫酸,叶片焦黑卷曲,根茎腐烂发臭,化为一滩滩粘稠的黑泥。稍远一些的,也呈现出极度的萎靡,叶片枯黄脱落,茎秆脆弱得一碰就断。整个蓄水池周边,形成了一片半径足有十几步的、寸草不生的死亡地带!只有那些依附在腐烂植物残骸上的、色彩妖异的苔藓和菌类,在散发着不祥的微光,如同死亡之地滋生的蛆虫。
整个部落,死寂无声。没有炊烟,没有人声,只有风吹过枯死芦苇发出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沙沙声,以及蓄水池里粘稠黑水偶尔冒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嘟”气泡破裂声。
“人人呢?”铁臂握紧了石矛,声音干涩。
就在这时!
“嗬嗬”担架上的“长腿”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广场边缘,一座相对完整、但同样覆盖着黑色菌丝的巨大窝棚。那窝棚门口,悬挂着几串用风干的水兽牙齿和彩色贝壳串成的装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眼。
“是水巫婆婆的圣屋” “长腿”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丝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