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堆联盟的“环保银行”——一个由几块巨大焦黑金属残骸歪斜搭成、顶上覆盖着厚实猛犸兽皮和巨大水葫芦叶子的简陋棚屋,在石轮声嘶力竭的吆喝和刻痕手不眠不休的骨刀削刻声中,终于赶在第二天傍晚“挂牌营业”了。
棚屋门口,一块同样用金属残片充当的“门匾”被黑石和火锤合力(或者说,在石轮跳脚的指挥下)砸进了地里。门匾上,没有林夏箔片投射的冷峻符号,只有石轮用骨针蘸着黑泥浆,歪歪扭扭、用力刻下的几个巨大象形文字:“肉片换点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十斤垃圾一片,童叟无欺,过期不候!”字迹狂放,透着一股石轮式的急迫和不容置疑。
棚屋内部更加简陋。一张巨大的、表面坑洼不平的金属板权当柜台。柜台后面,石轮如同打了鸡血般枯槁的身影挺得笔直(相对而言),浑浊的独眼精光四射,枯瘦的手指紧紧按着两个粗糙的藤条筐。一个筐里,堆满了刻痕手日夜赶工削刻出来的、浅棕色带着天然纹路的“肉筹码”——木片一面刻着绿桶、蓝桶或灰桶的简易图案,另一面刻着醒目的“十”字。另一个筐里,则铺着干净的宽大树叶,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诱人的深红色裂蹄牛肉干条,每一根都散发着原始而浓郁的咸香。肉香混合着新削木片的清香,在棚屋里形成一种奇异的、勾魂夺魄的气味。
柜台外面,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熔炉坟场。各部落的代表,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如同押送战略物资般,将第一批严格分类、称重(用石轮提供的、简陋得只有一根横杆和石砣的杠杆“秤”)好的垃圾,运送到了“银行”门口。
火锤领着他的“绿桶”大队打头阵。十几个猛犸壮汉,两人一组,吭哧吭哧地抬着巨大的、散发着浓烈“生命腐坏精髓”气息的木桶。桶里是经过初步沥干、腐烂程度相对一致的烂菜叶、果皮和沼泥混合物。火锤黑铁般的脸膛绷得紧紧的,巨大的手掌紧紧攥着青铜钉耙,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仿佛抬的不是垃圾,而是部落的传世珍宝。他身后,抬桶的战士们更是小心翼翼,脚步放得极轻,生怕颠簸一下让宝贵的“十斤”打了折扣,换不回那一片“肉”。
“老老石轮!看看好了!”火锤走到柜台前,巨大的嗓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指挥手下将沉重的木桶咚地一声放在石轮指定的区域,震得金属柜台嗡嗡作响,“绿桶烂菜叶沼泥整整三大桶!按按你那破秤称过了!一桶三十斤!三桶九十斤!该该换九片‘肉’!少少一片老子拆拆了你这破棚子!”
石轮浑浊的独眼扫过那三个散发着“芬芳”的大桶,枯槁的脸上毫无波澜。他慢条斯理地从柜台下拿出那根简陋的杠杆秤——一根相对笔直的木杆,一头挂着石轮精心校准过的石砣,另一头则是一个藤条编成的、用来盛放垃圾的大网兜。一个石穴工匠在石轮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从其中一个木桶里舀出一大勺烂泥混合物,倒入网兜。
石轮枯瘦的手指如同弹奏无形的算盘,轻轻拨动木杆上悬挂石砣的草绳结(那是他自创的“刻度”)。木杆在石砣的重量下微微倾斜。
“嗯三十一斤二两”石轮浑浊的独眼眯着,嘴里念念有词,“算算你三十一斤!三桶九十三斤!按按规矩十斤一片九十三斤该该换九片!”
火锤巨大的眉头拧成了疙瘩,黑铁般的脸膛上肌肉抽动:“九九十三斤?不不是该该换九片加三斤?那那三斤咋算?”
“零头?”石轮枯槁的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浑浊的独眼闪烁着精明的光,“抹了!规矩就是十斤起换!三斤?留着下回凑够十斤再来!或者你自己啃了?”他枯槁的手指捻起九片刻着绿桶图案的“肉筹码”,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叮叮当当地丢在柜台边缘。
“你!”火锤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青铜钉耙在地上顿得火星四溅。他身后的猛犸战士们也发出不满的低吼。九片!那三斤臭泥就白扔了?!
“要要换就就拿走!”石轮寸步不让,浑浊的独眼毫不畏惧地瞪着火锤,“不换就就把桶抬走!别别挡着后面蓝桶的生意!”
火锤巨大的鼻孔喷着粗气,黑铁般的脸膛由黑转红,再由红转紫。他死死盯着柜台上那九片轻飘飘的木片,又看看柜台后面树叶上码放得整整齐齐、油光发亮的肉干条,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最终,对“肉”的渴望压倒了对石轮奸商嘴脸的愤怒。他巨大的手掌猛地一扫,将九片“肉筹码”紧紧抓在手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头也不回地吼道:“抬抬走!下回给老子刮刮够一百斤!”
猛犸战士们垂头丧气地抬起明显轻了一些的木桶,跟着骂骂咧咧的火锤离开了。石轮浑浊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枯槁的手指飞快地在怀里一块小石片上划下几道刻痕——猛犸部落,绿桶垃圾,九十斤(实收九十三斤),支付“肉筹码”九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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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上场的是石穴部落的代表,岩心亲自压阵。几个石穴工匠抬着沉重的藤筐,里面装满了筛选过的、相对纯净的磁石矿渣和废弃的青铜碎片,在石轮的“破秤”上称出了八十五斤。
“八十五斤蓝桶矿渣废铜”石轮拨拉着秤砣绳结,枯槁的脸上波澜不惊,“换八片!”
岩心花岗岩般的脸膛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稳稳地接过了八片刻着蓝桶图案的木片,小心地揣进腰间的皮囊里。过程沉默而高效,带着石穴部落特有的厚重感。
沼泽部落的泥根也带着人来了,抬着几大筐在规划中的净水沟旁新鲜收割的、油绿肥厚的水葫芦。石轮皱着眉,用秤称了称:“这绿油油的算算绿桶还是算治污点数?嗯先先按绿桶处理五十斤换五片!”
泥根精瘦的老脸上有些不满,小声嘀咕着水葫芦的净化功劳,但在石轮“规矩就是规矩”的强硬态度下,还是接过了五片“绿桶肉筹码”。
交易在一种紧张、怀疑、却又被“肉片”诱惑所驱动的诡异气氛中进行着。石轮枯槁的身影在柜台后如同一个冷酷的点数机器,严格执行着他那套“十斤一片,零头抹杀”的铁律。刻痕手则蹲在角落,骨刀翻飞,继续源源不断地制造着“肉筹码”木片,木屑在他脚边堆成了小山。
当最后一批垃圾换完,天色已经擦黑。“肉片换点处”棚屋外的人群渐渐散去,带着或满足、或不满、或依旧茫然的复杂情绪,以及兜里那些轻飘飘、却承载着“肉”的希望的木片。
石轮长长吁了一口气,枯槁的身体放松下来,几乎瘫倒在柜台后的石墩上。他浑浊的独眼扫过柜台里两个藤条筐:一个筐里,“肉筹码”木片明显下去了一层。另一个筐里,诱人的肉干条几乎没怎么动。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又无比满足的笑容,如同刚刚打赢了一场大仗的将军。他枯瘦的手指抚摸着筐里剩下的“肉筹码”,仿佛在抚摸真正的财富。
“好好啊垃圾入库点数入库肉干还在”他喃喃自语,浑浊的独眼闪烁着守财奴特有的精光,“流通这就流通起来了!老夫就是垃圾堆钱钱袋子!不是央行!垃圾央行!石轮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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