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目回忆:“十年前岭南疫案卷宗里,有一例‘假死症’与此极像……那时族叔倒于朝堂,太医皆判为心疾猝亡。”
她转身从身后一排上锁的药柜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迅速翻阅。
指尖停在一页插图上,那上面绘制着一株形态妖异的兰花,花瓣如舌,根茎漆黑。
“腐心兰。”她喃喃自语,声音比药庐里的空气还要冷。
此毒产自南疆绝壁,无色无味,提炼之法早已失传,唯有皇室秘库中尚存少量成品,作为制衡之用。
其毒性极为阴险,入体后可潜伏七日之久,发作时心脉寸断,状如急症猝死,连最高明的太医也极易误判为天命而终。
她连夜誊抄下验毒笔记与解毒之法,交由匆匆赶来的青鸢,并在末页附上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此毒需经手调配,胡姓宫女曾在内务府库房当值三月,负责清点珍奇药材。”
烛火“噼啪”一声炸响,映得那纸页上的字迹,森然如鬼魅。
当夜,本已停歇的暴雨卷土重来,比昨日更加狂暴。
雨点砸在屋檐上,如鼓点密集,天地间只剩一片混沌的喧响。
萧景珩独自立于乾清宫的屋檐下,遥遥望着远处灯火稀疏的昭阳宫方向——那是华贵妃的居所。
冰冷的雨丝溅湿他的衣角,布料紧贴小腿,寒意顺着肌肤爬升。
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奏报:“陛下,柳谋士已潜入城西一处别院,形迹诡秘,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萧景珩负手不语。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躺着一片被烧焦的纸角,边缘焦黑蜷曲,雨水正一点点浸透它。
上面依稀可见“……速弃柳”三个残存的字迹。
那是他亲手焚毁的北境密报,唯一未能化尽的遗痕。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静得可怕:“传旨,明日大朝会,提前一个时辰。所有二品以上官员,寅时三刻前必须入宫候朝。另,增设羽林卫甲字营于金銮殿外围轮防。”
他转身返回殿内,宽大的袖袍在风中一荡,半片纸角滑落,被雨水打湿,黏在门槛上。
风起,廊下的灯笼瞬间熄灭。
他的声音彻底沉入无边的雨幕之中,带着一丝嗜血的冷酷:“弃了棋子,就想逃过棋盘么?”
寅时将至,万籁俱寂。
苏烬宁独坐窗前,听着远处更鼓一声声敲过,每一声都像踩在心跳之上。
她握紧掌中的玉簪,断云纹硌着掌心,隐隐作痛。
——那就开始吧。
夜色深沉如墨,暴雨终于在寅时之前停歇。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宫墙上残留的雨水滴答落下,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孤单的回响。
宫门紧闭,城楼上的灯笼在寒风中微微摇曳,光晕微弱。
然而,寂静的宫门大道上,却已传来阵阵车轮滚动的声音。
一辆辆载着朝中重臣的马车,正顶着黎明前最深重的黑暗,从京城各处驶来,打破了这黎明前的宁静。
寅时三刻,宫门未开,文武百官已依诏提前入宫。
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杀局,即将在无人知晓的时刻,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