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张野在社区图书馆换书被老刘叔拍到红绳,学校保卫处还找他谈过话,说“别和社会闲散人员走太近”。
可这次匿名帖里全是学生的真实困惑:“凭什么女生必须穿裙子?”“凭什么成绩差就是坏孩子?”没有煽动性词汇,像把钝刀,慢慢割开平时没人敢碰的痂。
赵子轩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回连把柄都不留?”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军训时顺拐被记过的处分单——那单子早被林枫偷偷塞进了《大学语文》书脊,“那老登要是被抓了……”
“嘘。”林枫按住他的手背。
讲台上的教授推了推眼镜:“林同学,说说《氓》里‘士之耽兮,犹可说也’的现实意义?”他站起来时,手机在掌心硌出红印,突然想起王老师塞给他的信纸——“有些话,需要有人记录”,原来不是记录张野的“罪状”,是记录这些“凭什么”。
两小时后,“家庭和谐促进会”的会议室里,阿静的PPT停在第12页。
她盯着“构建包容性家庭支持体系”的标题,喉咙像卡了根鱼刺。
上周母亲又在电话里哭:“你就不能像隔壁小慧那样,找个踏实男人结婚?”她背了一晚上的标准话术:“我们要以温和方式推动理解……”可话到嘴边,突然变了味:“如果我母亲因为我‘不正常’而痛苦,那她的痛苦,是不是也该被‘包容’?”
会议室的空调“嗡”地停了。
周敏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镜片后的目光像冰锥:“阿静,注意发言尺度。”她扫过在场的企业代表,语气软下来:“我们的工作是弥合矛盾,不是制造对立。”
阿静坐下时,膝盖撞在桌角。
她低头在笔记本角落写字,笔尖划破了纸:“我开始恨自己的懂事。”字上沾了点湿,不知是汗还是别的。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像极了上个月在彩虹蛋糕店,那个扎双马尾的姑娘说的:“你总替别人想,谁替你想?”
傍晚的排练厅镜子蒙着层灰,小林哥对着影子练新rap:“听党话,跟党走,幸福生活全都有——”手机突然炸响,私信提示音像根针。
他点开语音,方言快板的调子混着夜市的喧哗撞进耳朵:“官话说得再好,不如百姓一声咳;奖状贴得再高,不如锅里有热馍——”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发抖。
这是他三年前在街头写的诗,那时他蹲在路灯下,听卖烤红薯的大爷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不敢咳嗽了?”,于是写了“百姓的咳是风,能吹开捂得太紧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