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早已歇了,刑房外的石阶上,残雪消融成细流,顺着阶缝蜿蜒而下,在墙角积成一汪浅浅的水洼。
难得有带着暖意的风从窗棂缝隙里钻进来,吹得案上烛火明明灭灭,却吹不散这满室凝滞的血腥气,混着伤处溃烂的腐臭,呛得人五脏六腑都似被浸了苦水。
多数时候,武子谏都陷在昏死的混沌里,唯有那偶尔因剧痛而抽搐的躯体,证明他尚未断绝生机。
间或从剧痛中惊醒,也只是费力地掀了掀眼皮,那双眼曾映照过宫阙流云的眸子,此刻只剩一片浑浊,连半分神采都无,仿佛蒙尘的琉璃,再难映出天光。
“武皇子,事到如今,何必再熬?”刑官手中握着条浸过冰水的鞭子,鞭梢滴着冷水,他漫不经心地用鞭子拍打着掌心,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藏着刺骨的寒意,“兵符究竟藏于何处?城外布防图又递交给了谁?说了,咱便向上面求个体面,给你个痛快,免得再受这皮肉之苦。”
武子谏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抽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他缓缓转动眼珠,那目光越过刑官身上的公服,落在对方冷漠的脸上,嘴角忽然极缓地扯出一丝弧度。
那笑意里混着血沫,藏着彻骨的嘲讽,却终究没能发出半点声音,或许是伤得太重,连开口的力气都耗尽了。
刑官见他这般模样,眼底最后一丝耐心也散了去,眼神一狠,腕间猛地使力,扬手便将鞭子抽了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带着冰碴的鞭梢狠狠落在武子谏背上,新的血痕瞬间绽开,混着旧创的血污与脓水,触目惊心。
武子谏的身体猛地一颤,如风中残叶般剧烈痉挛,却死死咬着牙,没吭出半声。
他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些,散乱如枯草的发丝间露出的侧脸,早已被酷刑折磨得青肿变形,辨不出半分昔日的俊朗轮廓。
唯有那悬在半空的铁链轻轻晃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在这死寂的刑房里格外刺耳。
意识又开始涣散,眼前的黑暗中渐渐浮起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