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里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从塑料布的破洞里漏出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江川的身影在棚子里晃动着,好像在收拾东西。林暮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弯腰,起身,抬手,动作不紧不慢。
林暮的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江川还在,他不是在做梦。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就这么站在巷子里看着?还是走过去说句"我又回来了"?
他看到江川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扔进旁边的铁盒子里,发出"哐当"一声。然后江川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动作很大,像只刚睡醒的猫。林暮甚至能想象出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大概是觉得今天的活太多了。
就在这时,江川好像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暮的心跳骤然停了一下,赶紧缩回脖子,躲回巷子里,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好像要蹦出来。他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声音。
林暮等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江川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门口,正在摆弄一辆电动车。那辆电动车看起来很新,和周围的旧零件格格不入。江川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扳手,不知道在拧什么,动作熟练而专注。
他根本就没往门口看。刚才大概只是林暮的错觉。
林暮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他看着江川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有点庆幸自己没被发现,又有点莫名的失望。
他默默地退回巷子里,走到自行车旁,跨了上去。没有立刻骑走,只是坐在车上,听着远处棚子里传来的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也许这样就够了。
他知道江川还在那里,在那个油腻腻的小棚子里,修着别人的车,也修好了他的车,还修好了他心里某个快要坏掉的地方。
林暮轻轻蹬了一下脚踏板,自行车悄无声息地滑出巷子,汇入铁北的夜色里。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棚子里,江川正用扳手拧着电动车的螺丝。刚才他好像听到门口有动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空荡荡的门口,和被风吹得"哗哗"响的塑料布。
"啧。"他皱了皱眉,低下头继续拧螺丝。大概是风声吧,或者是哪个邻居家的猫跑过去了。
他拿起旁边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污。那块抹布早就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擦了跟没擦一样,手上的油污反而更多了。他烦躁地把抹布扔回盒子里,发出"啪"的一声。
刚才那个转学生……叫什么来着?林暮?
江川的手指顿了一下。他想起林暮刚才怯生生的样子,递钱时发抖的手,还有问"为什么不多收五块"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鹿,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半死。
真是个麻烦。
江川撇了撇嘴,拿起扳手,用力拧下最后一颗螺丝。电动车的外壳被他卸了下来,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他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电线,眼神专注起来,刚才那点莫名的烦躁慢慢散去了。
只有这些冰冷的金属和线路最可靠,不会问东问西,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更不会……让他觉得心里有点发堵。
江川低下头,开始检查电动车的线路,手指在复杂的线路间灵活地穿梭,像在解开一个熟悉的谜题。棚子里的灯光昏黄而安静,只有金属碰撞的轻响和风穿过破洞的"呜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