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又退回到墙上，靠在那里，看着林暮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眼睛，然后低下头，继续啃那个剩下一半的馒头。只是这次，他咬得更小了，嚼得也更慢了，像是吸取了教训。

江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操。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裂了道缝，显示中午十二点半。午休还有半小时结束。他在这里站了快十五分钟了，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一个“没用的东西”啃冷馒头。

他应该走的。回自己教室睡觉，或者去操场抽根烟——虽然他烟盒是空的。

可他动不了脚步。

阳光慢慢移动，照到了林暮的速写本上。那本封面磨破、边角卷起的速写本，被林暮摊开放在桌子上，上面还留着早上馒头砸出来的浅浅的印子。印子旁边，是他昨天下午画的那个硬邦邦的背影。

江川的目光落在速写本上，又移回到林暮啃馒头的侧脸上。

林暮吃得很专注，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手里的这个冷馒头。他的嘴唇很薄，颜色很淡，因为不停地咀嚼，嘴角沾了一点白色的馒头渣。他自己没发现，还在继续小口小口地啃着。

江川的眼神，不知不觉地柔和了下来。

一开始的不耐烦，像被风吹散的烟，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很细微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有点像看到流浪猫终于愿意吃他放在门口的猫粮时的感觉，有点别扭，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软。

他看着林暮把第一个馒头吃完，拿起第二个馒头。这次他学聪明了，先把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塑料袋上，然后拿起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

小主，

动作还是很慢，但比刚才稳多了，也没再噎着。他的手指捏着小小的馒头块，指尖微微泛白，像是很用力。阳光照在他的手指上，能看到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很干净。

江川看着他一小块一小块地吃着，心里那点烦躁彻底没了。他甚至觉得，林暮吃东西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至少……很安静。不像铁北的其他一切，总是吵吵嚷嚷的，带着股子烦躁的味道。

他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四十。还有二十分钟午休结束。

他该走了。

江川最后看了一眼教室里的林暮。那个“没用的东西”还在小口小口地吃着馒头，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偶尔轻轻颤动一下。

江川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高二（三）班的后门，脚步很轻，没惊动任何人。走廊里的风依旧很冷，但他好像没那么觉得了。书包侧袋里，原本放馒头的地方空了，只剩下一点残留的麦香，和林暮身上那种干净的、淡淡的味道，混在一起。

林暮不知道江川来过。他吃完第二个馒头的时候，午休铃声刚好响了。他把塑料袋收拾好，放进桌角的垃圾桶里，然后拿起水杯，喝光了最后一口凉水。

胃里沉甸甸的，虽然还是有点凉，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消失了。他靠在椅背上，轻轻舒了口气，感觉有点暖和。

那个冷硬的馒头，好像也没那么难吃。甚至……好像还有点甜。

尽管馒头有些干噎，他却吃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