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怔怔地看着他,眼睛慢慢睁大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灯光太暗看错了江川的表情。江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林暮的声音有点抖,"你说什么?"
"我说,钱我来想办法。"江川重复了一遍,把扳手放在旁边的工具箱上,发出"当"的一声响,"你好好准备考试就行。"
林暮的眼眶突然就热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江川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修车,想起他晚上背着父亲去医院,想起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想起他刚才把牛肉夹给自己的样子。
"我..."林暮想说"不用了",想说"你已经够辛苦了",想说"我不考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在手背上,冰凉的。
江川看着他掉眼泪,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递到他面前。纸巾上还沾着点机油印子,是他中午擦手剩下的。
林暮接过来,胡乱擦了擦脸,眼泪却越擦越多。他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那要...要很多钱..."
"嗯。"江川应了一声,站起身,继续去收拾地上的零件,"所以要多接几单大活。"
林暮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螺丝,扔进铁盒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看着他用抹布仔细擦拭着每一个工具,动作熟练而专注。看着他耳朵上夹着的那根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心里那点刚刚熄灭的火苗,好像又被江川这句话重新点燃了。很小,很微弱,却带着一股倔强的暖意,慢慢烧了起来。他想起自己画的那幅《夕阳下的工厂》,想起画里那个角落里的人影,想起夕阳穿过破窗户洒下的光。
也许,真的可以试试?
林暮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的眼泪擦干,拿起旁边的小马扎,搬到江川身边坐下。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一个小齿轮,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
齿轮很小,边缘有点锈,却很光滑,是被人经常摩挲的缘故。林暮把齿轮放在手心里,轻轻转动着,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好像没那么冷了。
江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一个需要清洗的零件推到他面前。
林暮拿起零件,学着江川的样子,用抹布慢慢擦着上面的油污。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人影在墙上拉得很长,一个弯腰收拾工具,一个坐在小马扎上擦零件,偶尔有金属碰撞的轻响,和远处传来的火车鸣笛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暮低着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不知道江川说的"大活"能不能接到,不知道那笔巨款要怎么凑齐。但他知道,此刻坐在身边的这个人,是真的想帮他。
就像铁北冬天里偶尔露出的太阳,虽然短暂,却足够温暖。
林暮把擦干净的零件递给江川,江川接过去,看了看,扔进了"好件"的盒子里。
"想考就去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多接几单大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