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怎么开口?说我跟我爸吵架了,没地方去?还是说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手在口袋里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他盯着地上那条光带,光里有细小的灰尘在跳舞,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转身下楼,去废弃工厂的破厂房里待一晚时,门突然一声开了。
江川站在门后,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还是单脚站着,没受伤的左脚支撑着身体,右脚脚踝的白绷带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手里拿着个搪瓷碗,碗沿有个豁口,里面大概是刚给江父喂完的药,还冒着热气。
林暮的呼吸一下子停了。
铁蛋了一声,从门缝里钻进去,蹭了蹭江川的裤腿。江川低头看了它一眼,然后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暮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他想象中的不耐烦。江川的眼神很平静,像傍晚无风的湖面,只是在扫过他红肿的眼睛和胳膊上的红印子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林暮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鞋尖磨破了,露出里面的袜子,是江川去年冬天给他买的,深蓝色,现在已经洗得发白。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屋里江父轻微的咳嗽声。
就在林暮觉得自己快要在这沉默里溺毙时,江川突然动了。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左手朝屋里指了指,声音还是有点哑,却比平时低了些,像怕吓到他似的:
杵着干嘛?进来。
林暮猛地抬头,撞进江川的眼睛里。那双总是带着点警惕和不耐烦的眼睛,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竟藏着点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像冬日里透过云层的阳光,微弱,却足够驱散所有寒意。
他吸了吸鼻子,没忍住,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嚎啕大哭,只是眼泪无声地往下淌,砸在磨破的鞋尖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铁蛋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小腿,毛茸茸的,暖烘烘的。
林暮咬着嘴唇,点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得像叹息:
他抬起脚,跨过那道门槛,走进了那片温暖的光里。
(接下来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