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白切成细丁,蛋黄则用勺背轻轻压碎,那丰腴的红油立刻汩汩而出,浸润了蛋白。
此时,砂锅离火,余温焖焐十分钟后,粥已成。
他盛出一碗,米粥稠滑如乳,表面覆着一层晶莹的米油。
旁边是青翠爽脆的凉拌木精狼肢块,以及那碟油光闪亮、咸香扑鼻的咸蛋。
他在餐桌前坐下。
先是舀起一勺温粥送入口中,米香纯粹,口感绵滑。
接着,他夹起一筷拌菜,“咔嚓”一声,酸甜咸鲜在口中迸发,清新爽口。
然后,他的勺子探向了那碟咸蛋。
他先将一部分压碎的流油蛋黄和蛋白丁倒入热粥里,用勺子轻轻搅动。
金色的粥油与深红色的咸蛋黄油迅速交融,将每一粒米都染上了一种诱人的橙黄色泽,咸蛋的醇厚咸香也毫无保留地渗入粥的每一个分子之中。
他再次舀起一勺混合了咸蛋的粥。
入口,依旧是米粥的温润绵密,但紧接着,咸蛋黄那沙糯细腻、咸中带鲜的极致风味便霸道地占据了主导,那丰腴的油脂感完美地包裹着米粒,极大地丰富了粥的层次和满足感。
间或咬到一小块咸蛋白,又提供了扎实的咸鲜口感和咀嚼乐趣。
他吃几口这样浓香四溢的咸蛋拌粥,再配上一筷清脆酸爽的凉拌木精狼肢块。
拌菜的清新恰好中和了咸蛋和米粥的温厚,解腻开胃;而咸蛋与米粥的咸香软糯,又反衬出拌菜的极致爽脆。
三种食材,口感、温度、味道截然不同,却在口腔中碰撞出奇妙的和谐,循环往复,令人欲罢不能。
他就这样,不疾不徐地享用着。
屋外,永恒自由森林的雾气渐散,四尊狮鹫泥塑投下长长的影子。
屋内,唯有碗勺轻碰的细微声响,以及那复杂而诱人的食物香气。
这顿自己亲手构筑、带着冰冷秩序与残酷底色,却又在味觉上达到极致温暖的早餐,便是他在这片诡异森林里,独有的、不可言说的宁静与慰藉……
“pong!!!”
不是雷鸣,却比雷鸣更近、更粗暴、更毁灭性地砸碎了这份宁静。
曦辉暖暖那栋矗立在林间空地、饱经风霜却依旧顽强挺立的小木屋,如同被无形的巨人狠狠踹了一脚,从屋顶到地基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烟尘混合着碎裂的木屑、断裂的房梁、散落的器皿如同火山喷发般猛地从门窗的破洞中激射而出,瞬间弥漫了整片区域。
房顶破开一个大洞,阳光和灰尘一同粗暴地涌入。墙壁向内凹陷,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刚刚还坐着享用早餐的餐桌,此刻被一块坠落的横梁砸中一角,碗碟震得跳起。
那碗精心熬制的米粥剧烈晃动,险些倾覆,所幸最终稳住了,只是表面那层完美的米油被震破了平静。
“咳!咳咳咳!”
一个同样狼狈的身影从房屋中央最大的那堆废墟里冒了出来,粉红色的鬃毛如同被炮轰过的,沾满了木屑灰尘,还滑稽地顶着一小块断裂的门板。
碧琪甩了甩脑袋,大眼睛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一丝迷茫?她剧烈地咳嗽着,粉红色的皮毛被灰尘染得灰扑扑的。
“暖暖!”碧琪看到餐桌旁那个几乎被落下的灰尘掩埋的身影,立刻从废墟里蹦了出来。
她的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小旋风,瞬间扑到了曦辉暖暖面前,蹄子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你没事吧?哦天哪!我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发誓!是那个!是那个可恶的!超级无敌自私暴躁的!坏心眼的狮鹫!吉尔达!都是她干的!”
碧琪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音节都跳跃着愤怒和委屈,粉红色的尾巴都因为激动而炸得更开了。
尘埃如细雪般缓缓飘落,覆盖了餐桌,覆盖了地板,也覆盖了曦辉暖暖鬃毛和鳞片上的每一道纹路。
他那双因严重失眠而布满血丝、下方沉淀着浓重青黑的橙红色眼睛,在烟尘弥漫的昏暗中,迟钝地眨动了一下。
碧琪那连珠炮似的道歉和控诉,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嗡嗡作响的玻璃传入他的耳中,每一个词都听得见。
但组合在一起的意义,却需要耗费他此刻极度匮乏的精力去解析。
剧烈的爆炸声似乎还在他的颅腔内回荡,加重了那本就因彻夜未眠而隐隐作痛的沉闷感。
他能感觉到碧琪的蹄子紧紧抓着自己肩膀的力度,那焦急的摇晃让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晕眩。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扑簌簌掉落在自己鼻尖前的木屑,以及……几粒溅落在他那碗险些翻倒的、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米粥旁的灰尘。
他的目光,越过激动万分的碧琪,落在那些灰尘上,又缓缓移回自己的粥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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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壁上,一道细微的裂纹正在慢慢延伸。
他的视线似乎凝固了。
没有惊呼,没有怒吼,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明显的情感波动从那张疲惫的脸上流露出来。
连续数日熬夜所导致的极度倦怠,像一层厚厚的、无形的茧,将他紧紧包裹其中,隔绝了外界突如其来的剧烈冲击所带来的本能情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