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汪氏集团总部大厦的玻璃穹顶,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投下菱形光斑。我刚走过前台,指尖还残留着电子打卡机的微凉触感,便径直朝着专属电梯的方向走去。黑色西装套裙的剪裁贴合身形,步履间带着惯有的沉稳,毕竟作为集团董事长,每个工作日的开端都容不得半点拖沓。
“董事长!小心!”
急促的呼喊伴着一阵风扑来,我下意识侧身避让,公文包的金属搭扣擦过对方的袖口。抬头时,只见马赫正踉跄着扶住旁边的立柱,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深蓝色的工牌在他胸前剧烈晃动 —— 那是新能源设计部副主管的标识,我对这个主持过三个重点项目的技术骨干还有些印象。
“董事长,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马赫慌忙站直身体,双手在工装裤上反复擦拭,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早上送儿子去学校,眼看要到打卡时间了,跑得急了些,差点撞到您。” 他的喘息声很重,说话时带着明显的气音,脖子上的红痕想必是赶路时被衣领磨出来的。
我目光扫过他腕上老旧的电子表,指针正指向八点二十九分,距离上班时间仅剩一分钟。“不急,还有时间。” 我抬手按住电梯下行键,镜面门缓缓打开时映出他眼底的焦灼,“集团大厦东侧就是市一中,步行不过五分钟,怎么会赶得这么狼狈?”
这句话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马赫脸上的歉意瞬间被苦涩取代。他跟着我走进电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公文包的提手,皮革表面早已被磨得发亮。“董事长,您是不知道,市一中那样的重点学校门槛太高了。”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让他的声音微微发飘,“要么得有本市户口,要么就得有本地房产加上十年以上的纳税证明,这两样我一样都不沾。”
“你在汪氏多久了?” 我看着电梯面板上跳动的数字,从 1 缓缓攀升至 12。
“满五年了,上个月刚过的入职纪念日。” 马赫的声音低了些,带着难以掩饰的窘迫,“但来之前我失业了整整一年,那时候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哪还有能力交税?就因为这断了的一年,纳税年限死活凑不够十年。” 他苦笑了一下,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当初为了进汪氏,我特意从老家过来,想着这边机会多,能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没想到……”
电梯 “叮” 地一声停在 18 楼,门开的瞬间,马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显然是想让我先出去。我却抬手按住开门键:“马主管,你进我办公室说,迟到一分钟不扣你全勤。”
马赫愣了愣,连忙跟上我的脚步。办公室的落地窗正对着市一中的操场,晨跑的学生们穿着整齐的校服,远远望去像一群跳动的音符。马赫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眼神里满是羡慕,又迅速黯淡下去。
“那孩子现在在哪上学?” 我示意秘书泡两杯茶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在城西的私立双语学校,离这儿开车得四十分钟。” 马赫坐下时身体绷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接受问话的学生,“早上六点就得起床收拾,送完他再赶过来,遇上早高峰堵在路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递给我,“您看,这是我儿子,今年上初二,成绩在班里一直是中上。”
照片里的男孩眉眼和马赫很像,抱着篮球笑得灿烂,背景是私立学校气派的校门。我注意到马赫滑动相册时,手指在一张缴费单照片上停顿了一下,虽然很快划了过去,但那串数字还是落入了我的眼中。
“看来,学费很贵?” 我将手机还给他。
马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个学期光学费就八万,加上住宿费、伙食费、兴趣班费,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材料费,一年下来差不多要三十万。”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递给我,上面用圆珠笔密密麻麻记着开销:“房贷每个月八千五,车贷三千二,孩子学费平摊到每个月近两万五,加上全家的生活费、水电费,一个月固定支出就得四万出头。”
我看着那些被圈出来的数字,有些地方还标注着 “可省”“必需” 的字样,最后一页甚至写着几家兼职平台的名字。“你爱人……”
“她在超市做收银员,一个月四千多块钱,基本都贴补家用了。” 马赫的声音有些沙哑,“前阵子孩子想报个奥数班,一节课就要两百八,我琢磨了好几天,还是没敢答应。他特别懂事,看我为难,主动说不想学了,其实我知道,他同桌报了名,他羡慕得不行。” 马赫抬手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怕我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又迅速放下手,自嘲地笑了笑,“有时候觉得挺对不起孩子的,明明在这么大的集团上班,连他上个好学校的愿望都满足不了。”
秘书端着茶进来时,正好撞见马赫这副模样,脚步顿了一下。我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茶放下后先出去,顺便把人力资源总监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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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你的问题。” 我将茶杯推到他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是政策执行的刚性与人才流动的柔性之间出了断层。汪氏每年引进上百位像你这样的技术人才,想必遇到同样问题的不止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