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蛋子小李在发抖,枪托磕着牙齿发出嘚嘚轻响;最边上的老赵头居然在打呼噜,这老油条说死也要睡饱了再死。
炮火急袭开始的时候,整个天空都烧了起来。铁柱看见远处日军阵地上炸开的火球像过年放的烟花,只是这烟花要人命。
冲击波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晃,有发炮弹落在太近的地方,掀起的泥土差点把他活埋了。
等炮声稍歇,他吐出嘴里的泥巴,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冲锋号声,那调子他已经听麻木了,不知道自己已经冲锋了多少次。
"弟兄们!跟老子上!"铁柱跃出弹坑时被硝烟呛得直咳嗽。他身后响起排山倒海的呐喊,成千上万双草鞋踩得泥水飞溅。
有人开始唱护国军歌,跑调的声音混在枪炮声里格外滑稽。铁柱边跑边给步枪上刺刀,突然发现前面战壕里冒出个戴钢盔的鬼子兵,他下意识扣动扳机,却只听见撞针空响,没子弹了。
山本一郎跪在指挥部里,军刀横在腹前时还在想东京街头盛开的樱花。这个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的贵族军官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衣衫褴褛的支那军人就是打不退。
昨夜收到的电报说陆军接连的失败导致国内爆发了反战游行,他妹妹在银座被扔了臭鸡蛋。军刀刺入腹腔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耳边却传来木屐踩在榻榻米上的声音。
当铁柱冲进日军指挥部时,最先看见的是地上那滩还在扩散的鲜血。切腹的山本一郎居然还没断气,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铁柱喘着粗气举起刺刀,却听见身后张麻子的惊叫:“连长!小心!”
从里屋冲出来的倭奴兵胸口扎着大刀,是老赵头的杰作。铁柱低头看见自己肚子上插着的军刀,突然想起怀表还没修好。
他慢慢滑坐在地上时,听见城外传来震天的欢呼声,想必是北洋军投降了。李军长教过他的日语句子突然在脑子里冒出来,他对着奄奄一息的山本一郎嘟囔:“お前はもう死んでいる…”(你死了)
保定城里的裁缝铺掌柜老王头,是被西南军进城时的动静吵醒的。这老头从门缝里看见穿灰布军装的士兵挨家挨户敲门,吓得赶紧把闺女塞进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