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紧了紧军大衣的领口,那呢子料子被湿气浸得沉甸甸的。他顺着塌了半边的交通壕,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沿观察哨摸去。
作为这支部队的主官,他心里头清楚,这种寂静底下埋着多少炸药。士兵们疲惫不堪,思乡情绪像瘟疫一样在战壕里蔓延。
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虽说洋人过的是啥子圣诞节,可这节庆的气氛,总归是勾人想起家乡的炊烟和亲人的脸庞。
“司令,您咋个又到前头来了?这冷飕飕的,流弹不长眼睛哦。” 哨位上一个操着浓重云南口音的老兵,缩着脖子,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耳朵,一边对李宗仁说。他是这儿的班长,姓王,弟兄们都叫他王老嘎哒,是个老兵油子。
“过来瞅瞅,心里头踏实。” 李宗仁蹲下身,接过王老嘎哒递过来的烟卷,就着对方划亮的火柴使劲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钻进肺里,才觉着有了点热乎气。“对面有啥子动静没得?”
“龟儿子们安静得很,屁都莫得一个。” 王老嘎哒朝德军阵地的方向啐了一口,“跟死绝了差不多。就是这鬼天气。”
正说着,夜色愈发浓重。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起初极细微,像是幻觉,但渐渐地,清晰起来。是歌声。一种低沉、浑厚、带着异国腔调的合唱,从对面德军阵地的方向,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司令,你听!啥子声音?” 王老嘎哒一下子绷直了身体,抓起了身边的步枪,警惕地望向黑暗深处。战壕里其他打盹的士兵也被惊动了,纷纷抄起武器,阵地上响起一阵拉枪栓的哗啦声。
李宗仁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他侧着耳朵,仔细地分辨。那旋律庄重而舒缓,他听不懂歌词,但那种节日的、带着某种虔诚意味的曲调,是共通的。是了,洋人的圣诞颂歌。唐启总司令在国内推行新学,还请过西洋乐师,他依稀记得听过类似的调子。
“莫慌,是德国人在唱歌,过他们的节。” 李宗仁低声对周围的士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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