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铜符染血狱门破 鹤唳惊心圣旨临

“西门庆…不过是那江湖小蟊贼。”蔡京眼皮终于抬了一下,“此人命数倒硬…蛤蟆寨那处,务要清扫干净,尾巴不得留在周龙通或任何活口身上。童贯能开口攀咬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再多,于国体不利。”

“小人明白,已着‘白影子’去了。”

“嗯。”蔡京放下茶盅,重新阖上双眼,如同老僧入定,“去吧。告诉大理寺那边,童贯一应案卷证物,不得遗失丝毫。老夫…亦要替万岁分忧,仔细‘协理’此案。”那“协理”二字,说得极缓极重。

青衣人凛然应命,躬身如幽魂般退去。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唯余老檀香夹杂着上等龙井的清气,在权力与鲜血编织的蛛网中心悄然弥漫。

……

开封府大牢深处,死寂被沉重拖曳声打破。童贯如一条肮脏破麻袋,被倒拖着塞入一辆特制的四面铁栅囚车中。铁链哗啦拖过湿滑肮脏的石阶、碾压过门外冰冷宽阔的青石板街面,留下一条断续扭曲的血痕水渍,在寒夜星斗下闪着暗红微光。车辙声由近及远,终至消失。只留下开封府大门前肃立如塑的金甲龙禁尉,以及弥漫在夜空中驱之不散的浓郁血腥气。

李之应急切步入黑字号七号牢房。

“咔嚓!”铁链坠地!

昔日威震边陲的骁将关鹏举,四肢锁链被解开刹那,早已脱力强撑的身躯轰然软倒!数名亲信狱吏赶忙合力搀扶。他枯槁污秽的脸庞已瘦得脱形,颧骨高耸似嶙峋顽石,唯有一双被血丝密布的虎目死死睁开着,如同烧红的烙铁,透过散乱黏结的发丝,直直刺向李之应!

“李…李大人!” 声音嘶哑,几不成句,却带着风雷般的执拗,“西门…西门兄弟何在?!我…我家……”

李之应一步上前,伸手紧紧握住关鹏举那冰冷却依旧筋骨刚硬的手臂!他望着眼前这具在无间地狱煎熬数月、早已被酷刑扭曲摧残得不成人形的身体,胸中悲怆与敬重如洪水决堤!

“关将军!”李之应声音从未如此低沉肃穆,带着重逾千钧的承诺:“童贯伏法!天日昭昭!西门兄弟…他拼死护得血诏到此!功莫大焉!人…我已遣专医救治,性命当无虞!将军放心!”他深吸一口气,靠近一步,语速加快却字字清晰:“嫂夫人与两位小衙内,西门兄弟血书告之匿于蛤蟆寨!此地极为隐秘,我已遣亲信府兵,假作清剿童贯私兵余孽之名,持府令牌连夜潜行驰援!定保将军骨肉平安!” 最后一句,他几乎附耳道出。

蛤蟆寨!周龙通!关鹏举眼中骤然炸开一道前所未有的光亮!那光芒如火如灼,烫得李之应心头一震!关鹏举身躯猛烈一震,一股回光返照般的力气竟强行撑起他干枯的头颈!他喉头滚动,似乎想说什么道谢之语,终是化作一声破碎浊重的呜咽,重重点了点头!两行滚烫的浊泪,混着脸上未干的血痂污垢,终于无可抑制地汹涌而出!这七尺铁汉,被活剥皮肉时未曾落泪,断骨裂筋时未曾呻吟,此刻闻得妻儿兄弟俱得保全的消息,竟如同雪山崩塌,瞬间涕泪横流!

李之应双目亦发红,强抑情绪,挥手急道:“快!抬上担架!抬往洁净官驿!速请太医局钱老供奉来!用药一律用我库中私藏!快!”狱吏们抬着关鹏举,脚步匆匆消失在牢狱深处。

李之应片刻未停,拔足又向甲字九号讯室。室内灯火通明,浓烈的药草腥苦味压过了血污。西门庆浑身痉挛如绷紧的弓弦,原本刀削般的面庞此刻蒙着一层可怕的黑紫之气,牙关紧咬,口角溢出混杂墨绿药汁的白沫!肩头旧创崩裂,鲜血浸透半身衣襟。两个狱吏拼死按住他挣扎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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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满头白发、粗布葛衫的老药工,正手持乌木银针,飞快地刺向西门庆十指指尖与人中穴!他身后,开封府老仵作神色凝重,端着一碗气味辛辣的漆黑汤汁,对旁边的耿坚低声道:“…雷公藤毒根最是阴狠,这灌下去的是蓖麻子油加双份绿豆石菖蒲!能催吐导泄!柳老鬼的‘鬼门十三针’拔毒…就看这小哥造化了!真真是个硬扎点子!” 耿坚急得额角全是汗,催促柳疙瘩:“老柳头!手再快些!”

李之应一步抢到榻前,见状心胆俱寒!这西门庆性命攸关,万一不测,不但血书之功未彰,自己亦难心安!更遑论那血书背后牵扯的骇人名姓!

“府尊大人!”柳老药工瞥见李之应,手中银针丝毫未缓,嘶哑着快嘴道:“有针吊命!有油刮肠!这小子筋骨粗壮似牛犊!俺老柳拼着看家的本事!可…可得管够银子!少一钱都得折俺阳寿!”

“救活他!开封府库所有药材任尔取用!救不活,本府唯你是问!”李之应急令,一掀官袍,竟不顾污秽腥臭,亲自坐到榻旁,按住西门庆因痉挛而剧烈抖动的冰冷小腿!掌心传来那人濒死挣扎时的生命脉动,他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撑住!必须撑住!毒瘴可拔,血书未尽,奸佞未尽除!开封府的惊涛骇浪,此刻才刚刚开始!

正是:

血诏昭昭涤浊浪,寒锋冽冽荡妖氛。

铜符染赤权阉毙,布囊藏忠侠骨焚。

欲知西门庆性命能否保住?蛤蟆寨周龙通与关氏遗孤安危如何?那牵扯蔡京的血书又将掀起何等风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