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玉牌用一块最柔软的细布仔细包好,然后珍而重之地,贴身放进了最靠近心口的内袋里,与那块神秘的石碑碎片放在了一起。一个代表着未知的过去,一个指向渺茫的未来。
背囊沉重地压在了肩上。墨衍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小院。倾倒的书架如同折断的脊梁,散落一地的书页如同飘零的知识残骸,破碎的瓶罐散发着最后的药香…这里承载了他废柴的屈辱,也记录了他无数个挑灯夜读、埋首研究的寂静时光。这里有红姐偶尔送来的热饭带来的暖意,有陈伯絮叨的关心,也有赵虎之流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践踏。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留恋、不甘、愤怒与悲伤,都强行压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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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没有任何犹豫,墨衍大步走出了这间破败的小院,甚至没有去关那扇已经无法关严的门。
天边,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但黎明前的黑暗依旧浓重得化不开。磐石镇死寂一片,如同巨大的坟场。只有地底深处传来的震动,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密集!轰隆!轰隆隆!脚下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土坯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远处似乎传来了房屋倒塌的沉闷声响和隐约的哭喊。
墨衍没有回头。他紧了紧肩上的背囊,辨明了方向——南方,荆红建议的方向,也是雾瘴林相对薄弱的方向。他迈开脚步,踏上了镇中唯一那条通往镇外、此刻却空无一人的主道。
他的步伐起初有些沉重,带着诀别的滞涩。但每一步落下,都变得更加坚定。感知虽然依旧微弱,却被他提升到极限,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四周延伸,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卫兵巡逻队,或者更可怕的…归墟教的暗哨。同时,他也在感受着脚下大地深处那狂暴能量的脉动,试图从中捕捉危险的预兆。
背囊里,干粮的硬角硌着他的背,石碑碎片和玉牌紧贴着胸口,传来冰凉的触感。怀中的银钱袋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红姐的眼泪,陈伯的感激,荆红的警告,赵虎的刀锋,祭典上那邪恶意念的冰冷,指尖那道转瞬即逝的淡金色光芒…所有的画面、声音、情感,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模糊感知在夹缝中求生的废柴墨衍。他的体内,一道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潜流”正在沉睡,等待唤醒。他的怀中,藏着可能改变一切的古老石碑碎片。他的身上,背负着双亲血仇的谜团与红姐等人沉甸甸的期望。
前路是未知的、九死一生的荒野,身后是即将被地火与邪教吞噬的故乡。
墨衍最后停下脚步,站在磐石镇那低矮、象征意义大于实际防御作用的土墙豁口处。他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
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磐石镇如同一头匍匐在地、伤痕累累的巨兽,正在发出最后的、痛苦的痉挛。几处火光在震动中燃起,如同垂死的眼睛,映照着扭曲倒塌的房屋轮廓。哭喊声、崩塌声、以及那永不停歇的地底轰鸣,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挽歌。
他的目光扫过死寂的街道,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红姐那间紧闭门窗的小酒馆,看到了陈伯那间弥漫着药味的铺子,甚至看到了镇中心那已经开裂的青石广场…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镇子北面,那片被浓雾笼罩、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雾瘴林方向。
那里,是蚀坑的所在,是“源初之碑”碎片的源头,也是他被迫选择的逃亡之路的起点。
没有留恋,没有豪言壮语。
墨衍收回目光,眼神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而坚定。他拉低了破旧外套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转过身,义无反顾地踏出了磐石镇那象征性的边界。
单薄的身影,背负着沉重的行囊与更沉重的命运,一头扎进了镇外那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荒野黑暗之中。身后,是即将彻底沸腾、化为灰烬的棺材。前方,是荆棘遍布、妖兽潜行、危机四伏的求生之路。
天,快要亮了。但属于墨衍的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