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林荫道的路灯下,手指从裤兜里抽出,掌心还残留着金属被捏扁后的棱角感。三枚窃听器已经顺着下水道流进了校园排水系统,像三粒沉入深海的沙。他没回头看广播站的方向,也不需要看。那根天线刚才晃了一下,现在又静了,可他知道,里面埋着的东西已经被拔掉了。
他转身朝宿舍楼走,脚步不快,也不慢,像一个刚从晚自习回来的学生。
宿舍门卫打了个哈欠,见是他,摆摆手就放行了。陈默点头致意,穿过走廊,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推开407的门,屋内漆黑一片,同屋的李强早已打起呼噜。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反锁,然后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掀开盖子,取出煤油台灯和一叠稿纸。
灯芯点燃,火苗跳了一下,屋里顿时亮起一圈昏黄的光晕。
他铺开纸,拿起铅笔,开始画。
第一笔是输入端子,接着是变频调谐模块的结构草图。这东西在他脑子里已经存在了十几年——准确地说,是从他死前最后一刻的记忆碎片里蹦出来的。一块芯片架构图,一闪而过,没头没尾,但足够他拼出整个收音机的核心电路。他知道,这套设计会在1984年被某个研究所“独立研发”,还得了个科技进步奖。可现在是1983年,图纸还在他手上,奖还没发,人还没领。
他笑了笑,笔尖顿了顿,在图纸右下角写下一行小字:1983年12月完稿。
写完,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然后把整张图从中间撕开,又撕成三份。
他知道,不能再把所有东西放在一起了。广播站的事已经证明,有人在盯着他,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张网。一张能往录音机、收音机、广播系统里塞窃听装置的网。要是哪天他们摸进他宿舍,翻出这张图,那他之前所有的小心都白费了。
必须拆。
他把三份图纸分别包进油纸,用蜡封好。第一份,是整机结构图,他打算放进图书馆的《电工手册》第137页。那本书放在技术类书架最靠里的位置,常年没人翻,连管理员都懒得去碰。第二份是调谐电路细节,他准备塞进食堂后厨的辣椒罐底。那里油污重,清洁工一个月才擦一次,而且罐子本身是铁皮的,磁场会干扰信号,不利于远程扫描。第三份是功率放大模块的设计,最核心的一块,他决定藏在校医院听诊器的收纳盒夹层里。校医老刘常年午睡,听诊器用完就随手一挂,盒子打开一次至少要隔三天。
三处地方,三种用途,三个系统——知识、生活、医疗。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专利图纸会被切成三块,藏在完全不相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