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火未熄,灰已动

意为明面上的圣旨只是诱饵,烧毁后存档的,才是真正的杀招!

她立刻意识到,萧景珩此次设局,并非单纯的构陷,而是在复刻他父亲那套最冷血无情的“诱敌出巢”的铁血旧术。

苏烬宁接过纸页,指尖轻轻抚过那行熟悉的朱批,脸上却忽然绽开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怅然与决绝:“他用他父亲的方式来对付我……却忘了,当年躲在假山后面,看着先帝写下这行字的,除了他,还有我这个递帕子的孩子。”

她转身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三道密令。

一封交予赵将军,命其在北门旧道两侧高地埋伏,备好“迎宾鼓乐”,对那支“逃囚”队伍,只许围观,不许缉拿,务必让全城百姓看一场好戏。

一封交予青鸢,命她率一队死士伪装成流民,连夜在京中散布“陛下为一己之私,欲屠尽开国忠臣之后”的流言。

而最后一封,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信纸上画下一个无人能懂的复杂符文,封入一只小巧的紫檀木盒,沉声道:“送入太庙,置于烬氏先祖牌位前的供桌暗格。这把锁,唯有真正通晓烬族秘仪的人,方能开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萧景珩在混乱的梦境中,再次来到了那座幽深的地宫。

十二扇雕刻着鬼神的人皮灯笼门前,灯火忽然尽数熄灭,唯有正中央那扇紧闭的石门,从门缝里透出幽幽微光。

他推门而入,只见少年时期的自己,正站在石台前,面无表情地将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插入一个刻着“苏烬宁”名字的木偶心脏。

鲜血顺着刀刃汩汩流淌,诡异的是,那木偶竟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的,却是成年后苏烬宁那双冰冷而清澈的眼眸。

她看着他,轻声开口:“你杀的,从来都不是我。是你自己……那个在太液池边,你永远不肯伸手去救的孩子。”

“不!”他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溺水中挣脱。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锦衾上,晕开一片深色。

他喘息着伸手去抓茶盏,目光却忽然凝固——枕畔静静躺着一只烧焦了半边翅膀的纸蝶。

蝶翼轻颤,边缘用细如蚊足的墨迹写着一行小字:“你说要用锁链锁住我,可你忘了,锁链的那一头,一直都缠在你的心上。”

时间仿佛静止。

记忆如潮水倒灌——许多年前的那个春日,他在御花园里,亲手折给那个摔疼了膝盖、哭红了眼睛的小女孩的那只纸蝶。

他猛地抓起案上的龙纹玉笏,狠狠砸向床头的传召铜铃,发出刺耳的巨响!

“传旨!立刻传旨!暂停北门围捕计划!快!”

然而,殿外应声而入的老宦官却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地回禀:“陛下,吴将军昨夜已被赵将军以‘伪造圣旨、意图兵变’的罪名押入天牢。北门守将……已于一个时辰前,换防了。”

远处,报晓的钟声悠悠传来,穿透晨雾,沉闷而悠远。

就在钟声响起的刹那,太液池最深处的淤泥之下,那朵沉寂了许久的赤莲,正迎着无人能见的光,缓缓舒展开了最中心的一片花瓣,仿佛一颗沉睡已久的心,终于开始回应这世间的第一声心跳。

几乎同时,烬安亭外,一根被露水压弯的枯枝“啪”地断裂。

青鸢的身影自西苑方向悄然归来,斗篷上还挂着夜露与草屑,步履坚定,眼神清明,如同带回了整座黑夜的秘密。

新的一天尚未破晓,但有些人知道——火从未熄灭,灰,已经开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