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是铜的,刻度却用朱漆,每量一次,朱漆便蹭在骨白上,像给无辜者补一条无法愈合的唇。
台侧,狼青犬“雪姬”被铁链锁在柱脚,腹部隆起,乳头发紫,已临近分娩。
它嗅到福尔马林里混进的淡苦香,忽然低呜,呜声像被掐住脖子的笛,断续不成调。
医官抬头,目光穿过“凵”形缺口,落在更深处——那里,一字排开六十七箱故宫南迁瓷玉,箱盖早启,黄缎被随意抛在地面,五爪金龙被靴底踩得支离破碎,像被斩首的御前侍卫,再遭凌迟。
医官踩过龙鳞,走到一只开盖的箱前,俯身,取出一只斗彩鸡缸杯,
杯壁“子母鸡”被灯光照得鲜活,母鸡护雏,雏鸡啄壳——他抬手,把杯子递进缸内,福尔马林液面浮起一层细泡,像雏鸡忽然被掐死,蛋壳与壳内同时沉入永恒。
“骨与瓷,皆需净。”
医官用生硬的汉语自语,嗓音像钝刀刮铜。
话音未落,头顶日光灯忽然闪了三下——那是配电室被发弦扯动的信号:潮位已至,铃将落。
通风井口。
海水再退一寸,发弦骤紧,“嗡”地一声,铜铃脱扣,直坠井底。
沈清禾伸左手,接住铃——铃体入手冰凉,蜡封未碎,却在她掌心微微震颤,像一颗被提前挖出来的心脏,尚带潮汐。
她抬右手,指缝夹一枚蓝钢针,针尾同样系发弦,弦另一端,连在防爆门液压杆的暗阀上。
针尖抵住蜡壳,只需轻轻一推,雾起,阀开,门升,火起。